Seven

Warning：非現實/黑化有

Summary：你有一隻金剛鑽，能否借我鑿壁偷一點光

01.

若有了愛，仍意味著你不孤獨嗎？

有的时候，一些话告诉一个与自己完全两个世界的人，会感觉格外安全。只有把那些苦痛告诉比自己还悲惨的人，我们才会心安理得。说到底，我们都还是自私懦弱的动物[注2]

吳京曾經愛過一個女孩，女孩叫小茵，眼睛明亮有如辰星，笑起來嘴角邊有一個淺淺的酒窩。

他答應過小茵脫離幫派，也試過給她一個簡單溫暖的生活。但是故事總是悲劇，小茵被殺死在家裡，吳京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沒了呼吸。

他看著血泊里的小茵，像是他宇宙中的星辰都消失，徒留一顆黯淡無光的斑點。

最近吳京總是做夢，在他的夢里沒有光明，只有一張張過去像走馬燈一般閃過。所以他索性睜著眼睛到天亮，這樣反而能保持清醒。

大哥給他打了個電話，說下午會來看他。這種探視對於吳京來說不過是檢查，檢查他有無價值，檢查他有無二心。

想到大哥，吳京對他的感情總是複雜。大哥救過他們的命，卻又毀了他的一切。如果不是阿祖還需要他的庇佑，他寧願以命相抵也要脫離這種永遠見不得光的生活。

“你好，醫院例行檢查。”阿麥推開門。

張震先走了進來，看見吳京躺在床上，雙眼原先是盯著窗外發呆，聽見阿麥的話才移到張震身上。眼睛下面泛著淡淡的青色，想必是沒睡好。

“昨晚失眠了？”張震翻開病歷表，草草記下了失眠二字，“因為曲馬多[注3]的緣故嗎？”

“大概吧。”吳京被他一說，到是在心裡算了算，好像從他為大哥做事開始就沒有睡過好覺了。

每天都踩在刀刃上，閉上眼就是夢魘，哪有可能安眠？

“我會適量減少曲馬多服用量，如果不是難以忍受盡量少服用，”張震示意阿麥先出去，留下獨處的空間，“我沒說錯的話，你已經很久沒有過深度睡眠了，對吧？"

“反正也死不了，我睡沒睡好對你而言有什麼影響嗎？”

“醫院每年死亡率是5%，你以為都是手術失敗和感染死亡嗎？”張震見吳京滿不在乎的樣子，知道和他講道理也無用，只好說，“我知道你失眠的原因，但是這不能成為你任其發展的理由。如果你死在醫院我們也不能撇清責任，請你想想醫院護士醫生，他們也很難做。”

“你們所有人都他媽要我為你們著想，難道我是活佛轉世天生就要普度眾生？”

“你看，把自己心裡的話吼出來，不是比憋著好過？”張震嘴角彎出一個微笑的弧度，看上去似是透過吳京的眼神觸碰到了他的靈魂。他走進了一些，吳京狠狠地瞪著他，眼神好似豹子又好似炸毛的短耳貓。張震以前樂忠於馴服寵物，他知道容易炸毛的動物，總是比較好猜，“如果把想法全憋在心裡，不利於病情的好轉，我想你也不願意一直待在這間病房吧。”

“……十三年，”吳京深吸了一口氣，好像妥協了一般開口，“我已經這樣十三年了。”

張震眨了下眼，隱藏住心裡的笑意。他像是撬開了蚌殼的一角一樣，哪怕只是一個小口也值得讓他期待更多。

“有沒有想過改變現在的生活，至少讓自己不那麼害怕睡眠？”

“張醫生這麼聰明，肯定早就猜出我是做什麼的。你是想問我為什麼不離開幫派鬥爭吧？”吳京笑著伸出右手給張震看，手掌上橫著一道猙獰的刀疤，將掌紋硬生切斷，這樣醜陋的傷痕又和他的笑臉形成極大反差。他的眼睛亮亮的，裡面好似含著淚，“看，這就是後果，我還好，用一道傷口保全了阿祖。但是……我再也承受不起其他的代價了。”

“你為阿祖做這麼多，他知道嗎？”

“阿祖是我弟，當哥哥的總要有些擔當不是。這麼多年他總是討人歡心的那一個，有他在我也開心不少，何樂不為。”吳京提到吳彥祖的時候，眼睛里突然就有了笑意。張震看得出來吳京是真心喜歡他這個弟弟，不過不知道是“喜歡”哪一地步。

張震看了一眼表，作為例行檢查來說時間已經太久了。他只好退到門口，握住門把的時候張震問：“如果你的主治醫生不是我，你還會和他講這些嗎？”

“也許。”

吳京見張震一如剛見面那樣板著臉，撂下一句好好休息就推門而出，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喜怒。而吳京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麼要說這麼多，或許是因為有些事情憋在心裡太久了，又或許大哥的懷疑讓他動搖了。在這樣一個情況下，無論是誰和他談心，他想他都會說出心裡的話。

就在張震出去沒多久，大哥走了進來。

他穿著灰色的中山裝，一條龍盤踞在上面栩栩如生。大哥頭髮有些灰白，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。如果不知情的人見了說不定都以為他是大學教授，而非踏過鮮血的大佬。

“大哥，你來了。”吳京本想起身，大哥示意他不需勉強。他也就索性往後一靠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著。

“阿京，這幾天三合會[注4]那邊很亂，他們對新義安拿下金沙哫的地盤意見很大，很可能你的傷就是勝和的人，”大哥坐在床沿邊，盯著吳京輸液的手，有些打鬥留下來的痕跡還未消除，他摸了上去，麻養感使吳京下意識縮回手，又被重新握住，“我已經按幫規處置了阿亨，這次沒能及時接應到你，是我大意了。你好好養傷，我會派人在門口盯梢，保證你的安全。”

“小傷而已，不礙事。最近人手不夠，勝和的人在打壓我們，O記[注5]也查的嚴，不需要把人浪費在我這裡。”吳京哪肯相信大哥是為了保護他才派人，不過又是一個監視的藉口罷了。

“你養一隻狗幾年，它會對你忠心耿耿，但是另一個主人出現，同樣養它幾年，它又會跟在新主人身後，”大哥一使力，摁住了吳京手上一個細小的已結殼的傷口，“更何況，人比狗還狡猾，你說我怎麼能放心？”

“大哥要是不放心，不如一刀了結我，免去猜疑的麻煩。”

吳京倒吸了一口氣，傷口上的殼已被大哥硬生除去，緩慢的往外流著血。

大哥起身，仍是微笑著說：“新義安的人想死可不容易，你若是真心尋死，等傷養好了死在別人的槍子和砍刀下，新義安說不定還會給你立一個貢獻碑。死在我手裡，不值得。那群老頭子就在街頭的翠華[注6]開會，我差不多也要走了。”

說著，大哥示意旁邊的人將遞上一個用報紙包好的東西，等吳京接過便慢悠悠的離開病房。

吳京打開一看，報紙里包著的是阿亨的一截指頭。

[注2]：來自歌德的《浮士德》

[注3]：曲馬多為一種醫用止痛藥，常用于手術後止痛

[注4]：三合會為香港黑勢力其中的一塊大分支，一共包含三個幫派。其中新義安、勝和與14K分別是三個幫派的名字。

[注5]：O記為香港警署成立的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的簡稱（或暱稱）

[注6]：翠華為一個港式酒樓